常書鴻《客廳中的姐妹》
徐悲鴻《楊仲子全家?！?/p>
胡善馀《美人蕉》
◎深圳特區(qū)報2019年04月09日訊 （駐滬記者 匡彧）
“先驅(qū)之路：留法藝術家與中國現(xiàn)代美術（1911-1949）”展3月中旬從北京移師上海龍美術館（西岸館）。這次聚焦20世紀前半葉中國留學法國藝術先驅(qū)作品的展覽，無論是質(zhì)量還是份量，都稱得上重磅，它極其細致地梳理出中國現(xiàn)代美術發(fā)展的主干和脈絡，很多展品來自私人藏家，保存精良，畫作水準堪稱驚艷。常書鴻留法十年最重要的作品《客廳中的姐妹》更是第一次在國內(nèi)亮相。恰逢初春，西岸館外，櫻花開得如煙如霧，掩映著蜿蜒在館內(nèi)的這條中國現(xiàn)代美術開拓者們的前行之路。當年，從上海到巴黎，一艘運兵醫(yī)療船顛簸40天，載著藝術先行者一路西行，他們最終以豐碩成果，寫就中國現(xiàn)代美術史一頁光輝的篇章。
本次展覽展期至2019年6月9日。
乘著博爾多斯號去法國
留學興起于19世紀末20世紀上半葉。當年，眾多公派或自費的中國學生前往西方，學習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軍事、思想、文化、美術等學科。很多人學成歸國后，成為所學領域的先驅(qū)者和奠基人，為中國現(xiàn)代化進程做出巨大貢獻。在美術領域，徐悲鴻、林風眠、劉海粟、顏文樑、常書鴻、厐薰琹、吳大羽、常玉、潘玉良等人，都曾留學法國，且大多在法國巴黎高等美術學校學習，研習油畫、素描、雕塑等美術科目。他們既接受西方學院派古典主義、現(xiàn)實主義、寫實主義美術，也帶回了西方現(xiàn)代主義諸流派，為20世紀中國美術帶來了傳統(tǒng)書畫體系之外的油畫、雕塑、素描、色粉、水彩等新的美術類別，新的美術觀念，甚至與之相關的新的生活方式，從而成為活躍在中國20世紀上半葉的重要群體。也正是他們，一舉奠基、開拓、改變且豐富了20世紀上半葉中國美術的發(fā)展。
本次展覽由中央美術學院主辦，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、龍美術館聯(lián)合主辦。展覽由主展與兩個專題板塊組成，共展出40余位留法藝術家的160余件繪畫、雕塑作品以及研究資料。為了方便觀眾欣賞，策展方特別對展品進行了分類展放。其中，以學院派古典主義、寫實主義構成的作品集中在一個展廳，像王如玖、吳法鼎、徐悲鴻的油畫。傾向于20世紀早期西方現(xiàn)代主義畫派的藝術家作品集中在另一個展廳，如上海美專、杭州美專等一批藝術家的佳作。
在這次展覽的宣傳冊頁上，印著一艘前行的郵輪。據(jù)介紹，這是一艘真實存在過的郵輪，名為博爾多斯號。先驅(qū)之路，即從博爾多斯號開始。一百年前，這艘船和一群年輕激昂的中國學生，啟航西行之旅，中國現(xiàn)代美術篇章的第一行，就在這艘船上起筆。
據(jù)策展方介紹，二戰(zhàn)剛一結束，法國就把這艘運兵醫(yī)療船投入到中國和法國之間的航線。它的起點在上海，終點在馬賽。當時沒有人意識到，這艘還未來得及全面改造、仍留有很多擔架位置的醫(yī)療船，運載了中國第一批前往西方學習現(xiàn)代文化的先驅(qū)人物。史料記載，1921年8月13日，博爾多斯號從上海啟航，來自北京、上海、廣東三地的一百多名學生搭乘它前往法國。其中，北京的學生是從上海乘船的。船到達香港后，廣東的學生從香港上船。在很多當年留法的藝術家們個人的書信、日記、回憶錄中，他們都用大量筆墨記述了自己40天海上航程生活的細節(jié)。
藝術家的傳情畫筆
策展人、中央美院副教授紅梅介紹說，本次展覽之所以界定在1911年至1949年之間，是因為這段時間可以稱之為民國美術期。1911是歷史之年，也就在這一年，才開始有專門學習音樂、繪畫、文學、戲劇的中國留學生正式在學校注冊，而在早前，中國留學生都是學習理科和工科。本次參展的藝術家王如玖、吳法鼎兩位就是代表。他們本是由清政府官派出國留學，一個學習陸軍，一個學習法律，兩人后于1911年轉(zhuǎn)入巴黎高等美術學校，改學藝術，王如玖研習油畫和雕塑，成為著名雕塑家布德爾的學生，吳法鼎則主攻油畫。
在林林總總的160件展品中，懸放在展廳最顯著位置的是常書鴻的大尺幅油畫《客廳中的姐妹》。這幅作品創(chuàng)作于1936年，當年榮獲法國國家沙龍銀獎，隨后被一位法國藏家購得，作為家族永久收藏。去年，龍美術館在競拍中以重金將其購得。
《客廳中的姐妹》畫面鮮艷，人物明媚，藝術家是以妻子為模特，描繪出她在家中客廳讀書的美態(tài)。據(jù)紅梅教授介紹，畫中兩姐妹的形象，實為常書鴻妻子陳芝秀一人，只是她穿著不同衣服入畫。精于學院派古典主義繪畫技法的藝術家，在純熟的技巧中飽蘸深情，把妻子嫻雅的日常描畫得美哉悠哉。中式美人倚坐西式油畫中，東西雜糅，搖曳生姿。
常玉的《紅衣女子》也是美不勝收。寥寥幾筆，簡單得幾近稚拙的筆觸，一個嬌艷的女人躍然畫布。女子的頭發(fā)和上衣被任性地涂滿紅色，畫面卻不滯重，反倒有輕盈的靈動。常玉是最有辦法的畫家，能用最輕的力，畫出最有起伏的情緒，最有動態(tài)的花、馬和人。
《楊仲子全家福》也是吸睛之作，它以沉靜之態(tài)吸引觀眾駐足，忍不住與畫中人對視。這是徐悲鴻的佳作，畫的是好友楊仲子一家。楊仲子是中國最早留學歐洲研習西方音樂的先驅(qū)，回國后傳授西方音樂，創(chuàng)建并推進中國音樂教育教學體制，倡導改進并推動民族音樂發(fā)展。這件創(chuàng)作于1928年冬天的作品，徐悲鴻畫出了楊仲子和妻子、孩子閑適的狀態(tài)。畫中三人神態(tài)各異，在藝術家的傳情畫筆下，觀眾似能看到他們恬淡表情之后的情緒。
先行者們的足跡
在本次展覽上，有一面展墻專門展示“中國留法藝術會”的照片和發(fā)展圖表。中國留法藝術會當年成立于常書鴻家中，是中國留學生們聚會的地方。它從成立到結束，延續(xù)了20年。期間，大約有112名藝術家往來于此，今天大家耳熟能詳?shù)乃囆g家基本都曾加入其中。它稱得上是活動時間最久、組織最完備、人員最多、影響最大的中國留學生藝術團體。團體中的藝術家，都堪稱20世紀中國美術現(xiàn)代性文化訴求的先驅(qū)者和踐行者，他們也都成為中國美術從傳統(tǒng)向現(xiàn)代轉(zhuǎn)型的奠基者和開拓者。
照片和文字記錄著先行者們的足跡。初到法國，這些留學生汲取西方藝術，學習油畫、素描、水彩、雕塑等新式美術科目，并迅速取得優(yōu)異成果。很多人進入巴黎和歐洲的藝術沙龍，常書鴻就因成績優(yōu)異多次獲獎。
在自我探索學習的同時，他們更肩負起向國內(nèi)傳播西方藝術的重任，通過雜志向國人介紹世界現(xiàn)代藝術的發(fā)展動態(tài)，常書鴻和幾位藝術家，幾年間發(fā)表的文章超過90篇。他們以急切熱情的筆，詳細解說西方美術各個流派，力推中國美術由傳統(tǒng)向現(xiàn)代轉(zhuǎn)型。
后期歸國后，這些前行者們更將先進的西方學院派教育體系引入中國，從而構建出我們今天大學藝術教育的模型，以及基礎學科的設置。
一個展覽，還原出留法藝術家這個先鋒群體。一百年前，他們逐浪而去，為求知遠行。數(shù)年之后，他們滿載先進的知識理論歸航。他們奠定了中國現(xiàn)代美術的基本面貌，更把一種叫做藝術精神的東西綿延傳遞。這是一種深情的勞動，所以站在他們的畫作前，你會覺得每一幅都格外動人，充滿力量。